巨龍和人魚的對話因其他龍的出現而結束。

“紅璃大人。”流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巨龍的身後。

“嗯？”

紅璃懶洋洋的回應, 手裏把玩著晶瑩剔透的水晶球。

不知道流毅想和她說什麽。

“您的氣息不對，”流毅看著她，單刀直入地提示。

“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紅璃頓了一下, 敷衍地回答。

“那您不回應錄嗎？”流毅不知為何，忽然勸起紅璃來。

“我覺得就您的狀態而言，您應該先放棄目前的試煉, 回到應錄去。”

“應錄比邊境更適合度過您當下的難關。”

“誰讓你來勸我？”紅璃挑了一下眉，瞇著眼睛問。

如果只是察覺到她氣息不對，那還可以理解。

可流毅怎知道她不回應錄。

“龍皇大人。”流毅簡潔地回覆道，“他剛剛吩咐的。”

在紅璃看向手上的水晶球時, 他又補充了一句：“屬下帶了兩個水晶球出來。”

“？”

惡龍無語。

她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龍出門帶兩個水晶球。

不嫌麻煩嗎？

“您應該回去。”流毅沈默了一會, 又繼續勸說道：“哪怕只是為了安全著想。”

不論什麽龍族，換骨鱗可都不是兒戲。

何況是颶風一族的紅璃, 這關乎到她未來種族天賦的覺醒。

“不。”紅璃直接拒絕，“等這裂縫封起來後, 我會找個地方呆著。”

“可……”流毅試圖開口。

惡龍擡手阻止了他。

“我知道你想說什麽。”紅璃道，“蛻變期並不是一件小事，需要同族成年龍在身邊有引導。”

“可流毅大人您是不是忘了, ”

“應錄只有我一頭烈焰巨龍！”

火紅的豎瞳裏滿是嘲諷：“同是颶風一族, 可烈焰一族都快絕種了。”

“你覺得？還有誰合適？”

“龍皇大人？”

流毅在紅璃漫不經心的質問中愈發的沈默。

黃金巨龍和烈焰巨龍終究不一樣。

“您也不用擔心, 我不會拿開玩笑。”

“好歹也是颶風一族, 沒那麽脆弱。”

紅璃漫不經心將水晶球扔給流毅：“您不用多說, 我懶得聽。”

面對除了闕因之外的龍族，紅璃向來沒有那麽多的耐心。

“萬一……”流毅假設道。

可卻被巨龍不耐煩地打斷, ：“萬一？”

“有個萬一算我倒黴。”

“流毅大人就不要再勸了。” 紅璃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, 冷漠道：“可以嗎？”

“……是。”

流毅沈默地飛走了。

“你, 為什麽不回去？”一直在旁邊充當背景板的闕因突然開口問。

他的神色不解, 卻沒有貿然開口勸紅璃。

他曾親眼看見紅璃是怎麽處理魔力暴動。

“我要去邊境，”紅璃慢悠悠的回答：“去找一頭…關系不怎麽好的龍。”

她擡頭看藍天白雲，滿不在乎地說：“當然，也可能找不到。”

看著飛鳥自由飛過湛藍的天空，紅璃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著身邊的少年道：

“應錄可不像在這裏這麽自由。”

“當然，接下來可能都得麻煩小美人了。”

闕因保持沈默。

“小美人？”紅璃又側頭喊道，眼中滿是戲謔。

闕因不想和紅璃聊天了。

小美人這稱呼讓他想起來自己是怎麽被戲弄的。

這頭惡龍真過分。

“哼。”人魚傲嬌偏過頭，不看她，臉頰微紅。周圍回蕩著巨龍放肆的笑聲。

夜幕降臨，三頭巨龍又各自返回空間裂隙處守著。

他們先去把輪守的士兵換下來。

就在大家屏息靜氣的準備戰鬥的時候，無事發生。

並不平靜的裂隙就像一股不斷沸騰的褐色汙水，汙濁且惡心，卻沒有什麽東西從裏面爬出來。

“今晚運氣好，遇見了‘息夜’那些異獸不會出來了。”和闕因站在一起的小隊長解釋道。

紅璃點點頭表示知道了，示意大家原地休息。

整個小隊都有隱隱的、壓不住的歡快呼聲。

紅璃也暗自松了一口氣，走到遠一點的地方坐下。

闕因乖巧的跟著一起走。

他茫然的問：“‘息夜’是指昨天那些東西不會出來了嗎？”

“算是。”紅璃也松了一口氣。

她的魔力運轉還有些凝澀，如果今晚繼續不斷戰鬥，很快闕因註入的魔力就會壓制不住反撲的火系魔力。

很可能會重新進入蛻變期。

看著小美人困惑的神情，紅璃支起一條腿，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，解釋道：

“‘息夜’時，整個空間裂隙就像在煮垃圾的臭水溝，那些異獸不會出來。”

她並沒有多開心。

“那不是挺好的嗎？”闕因不解。

他不明白，為什麽紅璃的神色並沒有輕松多少。

“呵。”地上的巨龍嘆了一口氣，解釋道：“‘息夜’之後出來的異獸就不再是好殺的初級獸了，這些東西會互相吞噬。”

“這些汙水一樣的東西還能讓它們快速繁衍。”

“可……”

為什麽他們不擔心？

闕因皺著眉頭看向那些已經放松下來的士兵，不大明白。

“因為這幾道裂隙剛剛成型，”紅璃不緊不慢道。

“在第一輪‘息夜’之後，還勉強可以應付。”

不遠處，穆彥帶著幾個人站在高處俯視。

“居然這個時間就出現了‘息夜’，”穆彥的神色和紅璃如出一轍的凝重。

這幾道裂縫成長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。

“屬下已經發信息催促過了。”

穆陵的手下安慰：“魔陣師應該很快即可到達。”

穆陵：“但願吧。”

而另外的一邊羅可可有些過不去心裏的坎。

不知道某種原因，下午穆陵一臉冷漠地向她們提出，不想繼續試煉的可以隨時退出。

那會剛剛睡醒的羅可可摸不著頭腦。

但是！

她信誓旦旦地表示颶風一族絕不退縮。

所以今晚她又來到了裂隙上守著。

可是，情況出乎了三公主的意料。

裂隙風平浪靜，沒有東西爬出來。

但！它依舊很臭，羅可可並不想呆在裂隙旁邊。

還有“息夜”是什麽鬼？

本來打算鏖戰一晚的三公主見士兵放松下來，也跟著一起放松。

在充分了解到‘息夜’的情況後，她反悔了。

羅可可忍不住看著那個變得更加詭異的裂縫。

只是這味道實在難以接受，羅可可顧不得尷尬，一口氣跑到流毅的旁邊。

總算聞不到那個惡心的味道。

“也不知道邊境的將士們是怎麽過的，天天都要殺這些奇怪的東西嗎？”三公主疑惑，難以想象。

第一次遠離皇城的小公主經歷了邊境的毒打，和流毅說起話來平靜又謙虛。

“大致都是重覆這樣子的生活，”流毅簡潔地解答：“比您所見到的還要在殘酷。”

“邊境總會有龍失去生命。”

他平靜地說著顛覆小公主世界觀的話：“如果沒有人守住邊境，明空領域的島嶼會逐漸變少。”

“島嶼還會變少？”羅可可拔高了聲音，不可置信。

“是的。”流毅肯定地回答。

“被異獸嚴重汙染的島嶼會失去龍神的庇佑，最終……”

他的語氣沈重：“墜落。”

羅可可一時反應不過來。

龍族生來就在島嶼之上，自然覺得懸浮在明空領域的島嶼是最穩固的存在。

怎麽還會……墜落？

島嶼墜落了的話，那……那些還在島嶼上的龍怎麽辦？

與此同時，巨龍也和人魚說到這個問題。

“至今為止，明空領域墜落過兩座群島。”紅璃神情漠然，語調平靜地說著，仿佛一頭沒有共情能力的殺手龍。

“完全消失。”

認真傾聽的闕因，坐在紅璃的身邊，灰藍色的眸子裏有對巨龍的擔憂。

巨龍似乎陷入了某種沈重的狀態。

她一邊敘述的時候一邊出神，好像想起來了什麽不愉快的回憶。

“罷了。”巨龍面無表情的開口：“關我什麽事？”

紅璃的心裏愈發暴躁，可表現出來的情緒就越冷漠。

惡龍冷冷地托著臉放空，不再說話。

闕因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冷若冰霜這幾個字。

可是他不喜歡這樣的紅璃。

惡龍在他的印象中，再怎麽放肆輕佻，慵懶霸道，都有著一副柔軟心腸。

此時夜已深，不遠處是濃稠得化不開的惡意，偏偏眾人的頭上還懸掛著一輪明月。

聖潔光明的氣息灑在大地上，與‘息夜’形成了強烈的對比。

少年俊俏的臉龐，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空靈，灰藍色的眼眸中有強烈的情緒波動。

他想讓紅璃不再沈浸在那種漠然的情緒中。

“您今夜要一直守在這裏嗎？”闕因輕聲問。

“不守也行。”紅璃興致缺缺，語氣帶著敷衍。

惡龍有點自閉。

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經受了兩種元素碰撞的傷害，又或者是蛻變期帶來的影響。

反正突然變得極為冷漠。

可在闕因看來，巨龍的情緒很好懂，此時滿臉都寫著不高興。

他想讓紅璃將內心的不悅宣洩出來，最好就在現在。

“那我們離開一會也沒事吧？”闕因忽然淺笑著問，眼眸裏有紅璃看不明白的…...興奮。

病懨懨地巨龍疑惑：“？”

這人魚不對勁。

“走吧。”明明比紅璃還要矮一些的少年，俯身將用力將巨龍拉起來，離開他們守著的地方。

“去哪？”紅璃沒什麽脾氣的問，跟在少年的身後。

忍不住出現的穆陵試圖讓他們留下。

可闕因拉著紅璃，目不斜視地離開。

將紅璃任性而囂張的模樣學了個十成。

紅璃瞥了穆陵一眼，和少年一樣，將他無視掉，徑直的跟著闕因離開。

穆陵：...…

臉黑了。

這兩個家夥是否太目中無龍了些？

闕因拉著紅璃，往孔麗群島的一座高聳的山峰上奔跑，肆意至極。

在不動用魔力的情況下，巨龍的體質依舊強悍。

只見到達山頂的時候，人魚撐著膝蓋氣喘籲籲，可惡龍只不過是呼吸粗重了些。

紅璃慢條斯理地等闕因的調整好，甚至還為其順了順氣。

她有些疑惑：“你想幹什麽？”

闕因沒回答，而是站在山頂巨石的上面，居高臨下的看著紅璃。

明亮而柔和的月光灑在少年的身上，為他增添一絲神秘。

人魚優雅道：“讓我為您獻上一首讚歌。”

而後他又行了在兩生島獻給巨龍的禮儀。

“好啊！”半死不活的惡龍眼睛亮了，滿懷期待。

她從來沒有聽過人魚的歌聲。

月光下的少年精致而美麗。

只見穿著並不華麗的人魚微微仰著頭，灰藍色的眸子裏滿是翻湧的情緒。

他第一次為族人之外的巨龍歌唱。

清澈空靈的歌聲回蕩在耳邊，慢慢撫平了紅璃心中的不滿與戾氣。

真好聽，仰頭望著人魚的巨龍心想。

透過這歌聲，他仿佛看見了一望無際的海面，暗礁，以及尾巴華美的人魚族群。闕因一條魚孤身離開家鄉來到這裏，總歸是渴望回去的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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